在我的记忆里,除了长安,活在唐诗宋词里最多的一个城市,就是扬州。
周日午后,完成了徐州马拉松的比赛后,从徐州东乘坐高铁,下午四点,抵达扬州东高铁站。下车后,扬州,恰是春雨霏霏。刚好24小时的扬州之旅,蒙蒙细雨中,对我,拉开了神秘的面纱。
在做攻略的时候,镇江和扬州,成为了我的纠结。镇江的北固山,金山寺,长久以来,都是我的向往。而扬州,除了唐诗宋词,还有耿耿于怀的扬州半程马拉松的比赛。做为中国唯一一个半马的世界金标赛事,扬州半马,在跑马人的心目中,不亚于北上广。
“腰缠十万贯,骑鹤下扬州”。何时下扬州?烟花三月。扬州有何物?琼花,琼花,琼花,重要的事情说三遍。
之所以舍镇江而选扬州,最主要的理由,就是琼花。现在,正是扬州琼花盛开的季节。琼花的盛开期,只有短短的十天。也就是说,错过了这个周,想要看琼花,只能等来年了。
今年的扬州半马,比赛期定在11月份。“草木摇落露为霜”,秋后的江南,遍地无颜色。明年的扬州半马,同时也是世界半程马拉松锦标赛,全世界最顶尖的马拉松爱好者,都要齐聚扬州。彼时的扬州,即使想和我有点什么事,也难了。这可能是扬州给予我的唯一机会,事实上,也可能是我今生,身为北方人,能够和扬州亲密接触,唯一的机会。
“十年一觉扬州梦,赢得青楼薄幸名”。从扬州东高铁站下车,细细烟雨中,乘坐公交车,辗转到达预定的酒店。洗漱换衣,再走出来,已经是傍晚时分。
“十里长街市井连,月明桥上看神仙。人生只合扬州死,禅智山光好墓田”。自古以来的中国人,尤其是中国历史上的文人,知名的,不知名的,包括当下的公知,在他们眼里的世界,首先,是必须为他们服务的,是为了满足他们的一己之欲,而可以不屑于整个世界的。古时的扬州,和当下的大都市一样,正是千方百计提供这样供给关系的地方。扬州本是温柔乡,没有十万贯,休要来断肠。
扬州东关街,中国十大老街之首,自南北朝以来的一千多年,这里都是中国最顶级的,独一无二的,无与伦比的繁华所在。包括北宋最高光的时候,和扬州比起来,首都开封,只不过是乡下。“天下三分明月夜,二分无赖是扬州”。东关街城楼下的考古发现,透过脚下的玻璃板,可以清楚地看到,一千多年前,全世界最繁荣的城市,留存于当下的灰烬。
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,之前,会在网上查找,这个城市最好的晨跑路线在什么地方。而选择酒店,往往也是依据于此。扬州三湾古运河公园,有着江苏省最美的跑道,扬州的跑友私下告诉我,这里,也将是今后扬州半马的终点赛道。
周一的早晨,在蒙蒙细雨中,从酒店出来,不到十分钟,就跑进了扬州三湾公园。沿着公园的绿道,间或打听着同在这里晨跑的跑友,3.5公里长的江苏省最美跑道,一并被我收入了脚下眼中。毫无疑问,身为一个跑步十七年的跑者,这里,也是我所见到的,所跑过的,最美的赛道。
这其中,公园里的琼花林,满足了我此行扬州的最大心愿。琼花园里花似锦,全是不识山乡人。盛开期的扬州琼花,五瓣八朵,光团锦簇,围绕在花蕊周边。一朵花,就是一个仙子群。一朵花,就是一个美的party。一朵花,就是一阕缠绵悱恻的扬州评弹。花中有仙气,无脂粉,不媚俗,去做作,自清丽。此生有幸,能够亲眼得见,盛开的扬州琼花,不是帝王,胜有帝王的志得意满。
晨跑后,回到酒店。冲洗换衣,退房,背上背包,乘坐公交车,抵达瘦西湖的西时,比我预期的时间,已经延长了一个小时。八点半多,瘦西湖的西门,南腔北调的喧哗声,充斥着周遭每一寸的空气,响彻云霄。
扬州瘦西湖,在我看来,是唯一可以比肩黄山的人间大美。“二十四桥明月夜,玉人何处教吹箫”。此时此刻,当我在手机上摁下关于瘦西湖的文字时,强烈的羞愧感,游走在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节末梢。“春风十里扬州路,卷上珠帘总不如”。瘦西湖的美,岂能用我污浊的笔触字端,来形容概括?
由瘦西湖西门入,北门出,就到了大明寺。原本,我计划中的下一站是朱自清故居,来到扬州才知道,朱自清故居现在在整修,不对外开放。退而求其次,大明寺才列入我的行程之中。
大明寺,又称栖灵寺,是唐朝那个死不悔改的偷渡分子鉴真和尚,去国之前的驻锡之地。说起鉴真,从佛教的角度上来说,他是个伟大的弘法者。从中国的立场上来说,和当下的余茂春许秀中一样,鉴真和尚就是个不折不扣叛国者。日本人纪念鉴真和尚有情可原,身为中国人,兴师动众,纪念这样一位出卖中国利益的和尚,不是卑夷邀宠,又是什么呢?
大明寺,理应是两千多年来,中国的耻辱!
而位于大明寺内的平山堂,还有谷林堂,才是我前往大明寺的动机所在。
众所周知,苏轼一生,奉欧阳修为恩师,未曾动摇过。两家后辈多次结亲,苏中有欧阳,欧苏亲上亲。身为苏东坡前辈导师的欧阳修,在初知扬州时,于大明寺旁,为自己修建了一座可以办公待客的房屋。因地势较高,一出门,视觉与对面山顶平齐,故名平山堂。
《西江月·平山堂》
苏轼
三过平山堂下,半生弹指声中。十年不见老仙翁。壁上龙蛇飞动。
欲吊文章太守,仍歌杨柳春风。休言万事转头空。未转头时皆梦。
苏轼一生,向往能沿着恩师的轨迹后尘,复蹈恩师走过的宦海。待到他出任扬州后,在平山堂的后面,修建了一座房屋,以他的诗句“深谷下窈窕,高林合扶疏”择字为堂,既有敬肃恩师的礼节,也彰显了自己取向高洁的愿望。
谷林堂后面,是近千年来,扬州人世世代代祭祀欧阳修的祠堂。曾经,在一篇文章里写过这样的文字,祠堂,从一定层面上,代表着当地普世的价值观,是一方百姓安身立命所应遵守的行为约束。没有祠堂的地方,往往,也是民风低劣的区域。相反,比如苏州,比如无锡,一千多年来,名人志士辈出不穷,所依靠的,不单单是老师在讲座前的口传心授,更多的,还是来自于祠堂之上,从小到大的耳濡目染,延绵不绝的为人之道的框架结构。
从大明寺出来,又逢烟雨霏霏。“烟花三月下扬州”,柳絮如烟,琼花盛开,何等惬意,何等风流。扬州还是诗词里的扬州,可惜,扬州已经不是当年的扬州了。身为中国人,一生之中,如果可以选择,要有不能不到的地方。这其中,倘若有三,扬州绝对是之一。
“试问江南众伴侣,谁似我,醉扬州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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