乾隆六下江南新评说（二）
▓张澜涛
前所未有、惊天动地的阵容。
七
乾隆的南巡船队平安渡过长江，帆樯林立，舳舻相接，一溜烟好几里的停泊在西津渡口，前所未有、惊天动地的阵容，让这三国东吴的发祥地，破天荒地迎来了乾隆亲率的庞大威武的南巡队伍。
群臣和嫔妃们簇拥着乾隆和他的妈妈，踏上了古城京口（镇江）这片江南热土。
农历2月中旬的江南，莺飞草长，桃红柳绿，春光明媚，气候宜人。乾隆皇帝深深舒缓了一口气，便有了心花怒放的感慨：“北国冰封还未消融，春色江南已到人间，助朕南巡乐开了怀，美哉美哉！”
信使早把乾隆南巡的消息传到了京口，甘露寺前府、县二级政府官员，整齐地跪拜于地，见乾隆皇帝一行笑语喧哗而来，数遍齐诵：“欢迎万岁大驾光临！”礼毕，吏部尚书和珅将他们的身份，挨个向乾隆皇帝介绍，乾隆与他们亲密地行见面握手礼。
由于乾隆的六下江南跟他的爷爷康熙大帝以治水为主有所不同，乾隆集河道治理、人事安排、观光揽胜为一体，尤以现场办公解决问题为要领，带来了一些新科进士，视情随用。安排年老体弱的知府、知县官员，退休荣归故里，含饴弄孙，安享晚年。
乾隆按照和珅提供的实情资料，任命了几名进士担任丹阳、溧水、丹徒等县的知县，举行了招待会，联络感情，抚慰退休官员，欢送他们回乡。
像乾隆这样，借用南巡的机会，用现场办公的方式，解决人事安排问题及百姓们反映的各种问题，这在中国多年帝制史上，是绝无仅有的事情，体现了乾隆朝高效、利落、新颖别致的行事风格。
接下来的几日游览甘露寺、金山寺等名胜古迹，乾隆与和珅、纪晓岚、袁枚、刘墉等，在此留下了许多妙趣横生文化印记，迄今仍不失为千古传奇的佳话，丰富了我们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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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
乾隆一到镇江就解决了日常工作上的诸多事宜，这样他观光揽胜的心情就变得爽乐了许多，就像学生完成了老师布置的课后作文，心里有底，尽管放开来玩耍一样。
和珅是乾隆南巡的大管家，掌控着分配财物的权力，乾隆对他很放心，虽然他之前行贿受贿了许多，可乾隆不知道，不知道当然还是好人一个啊；纪晓岚跟皇上更是形影不离，尽管和珅时不时地嫉妒他与皇上一唱一和地出尽了风头，可他毕竟是皇上喜欢的第一文豪，都把《四库全书》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他负总责了，学富五车，才高八斗的地位，没人能撼动，所以和珅只能嫉妒在心里，丝毫不敢有所表露，只觉吃了闷子的窝囊。
乾隆与众臣下游览金山寺，谈笑风生地欣赏着这始建于东晋的依山就势，山与寺庙融为一体的奇特建筑，参观了法海洞、妙高台、慈寿塔等景点，尤其是慈寿塔耸立于金山之巅，如独支春笋破土风长，突兀云天一般鹤立鸡群，引发了君臣仰望观瞻的极大兴趣。
懂得名胜古迹的袁枚告诉乾隆：“万岁，这金山寺可了不得啊，”乾隆插话：“何为了不得呀？说来听听看。”
袁枚说：“京城万寿山的佛香阁；直隶承德避暑山庄的天宇咸畅金山亭；扬州瘦西湖中的小金山，基本都吸取了金山寺的建筑风格特色，它起着范本的作用，故臣言它可了不得，不知万岁允尔乎？”
谁也不是全才，皇上亦不例外。乾隆在众臣及随从面前大加赞赏袁枚：“袁爱卿说的了不得，朕洗耳恭听，大清江山社稷那么辽阔，都能南样北鉴，了不得，了不得啊！”
君臣正高谈阔论着，但见金山寺的方丈虔诚地向乾隆皇帝一行走过来。这是和珅事先安排好的。乾隆要在金山寺接见的第一人，况且乾隆知道这金山寺的方丈，一肚子的经文，儒释道的学问学养深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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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
史学家们在谈到乾隆优点的时候，大致形成“四个一面”的共识：勤政亲民的一面；博学好思的一面；虚怀若谷的一面；举重若轻的一面。
乾隆的这些优点，在他平日的工作及南巡的所到之处，都有着不俗的表现，一代明君含英咀华的人格魅力，光照千秋，与世长存。清朝十帝，乾隆优加，尤其是他创造的“乾隆盛世”的业绩，以当时的东方强国著称于世，为中华民族曾经有过的灿烂辉煌，作出过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。
不嫉贤妒能亦是乾隆一种超脱的修养。他在游览和驻跸金山寺的日子里，与高深的方丈互动交流，异常默契，非君臣胜似君臣。
近代著名学者孙家振在其撰写的《退醒庐笔记》一书中，记述了乾隆当年游驻金山寺时，有天兴致勃勃地跟方丈来到江边散步，遂生耐人寻味的问与答的对话：
乾隆看见江面上舟楫穿梭来往，一片繁忙的水运景象，便问方丈：“你可知道现时这江上船有几艘？”
方丈从容笑答：“老僧看得眼花缭乱，哪能数得过来啊，但我觉得这江上的行舟不管多少，在老僧眼里顶多就那么两艘吧。”
乾隆愕然：“这么多的船怎么只有两艘呢？”
方丈依然笑答：“我只看见一艘为名，另一艘为利，名利之外并无他舟。”
乾隆听得入神，连连点头称是。超脱尘世的方丈，在乾隆面前小露了一手他学问的高深。山外有山，楼外有楼，乾隆内心里对金山寺的方丈，产生了敬畏之心。我们现在虽然在《南巡记》里，找不到乾隆对此事的记述，但孙家振根据自己的考证，用他撰写的《退醒庐笔记》，为后世弥补了这一真实史料的缺憾。
温润的春阳照在乾隆和方丈的脸庞，和煦的春风吹拂着绿叶分披的垂杨，浩荡东流的扬子江水，不停地在狂涛间卷起重重漩涡、掀起波澜，衬托着整座的金山寺，因乾隆南巡的到来，格外有了一种充盈着皇家气息，尽显蓬荜生辉、香火鼎盛的氛围。
方丈与乾隆皇帝在江边毗邻金山寺的地方，拱手告辞，念念有词：“阿弥陀佛，皇上万寿无疆，大清永盛永昌。”
乾隆正欲向方丈还拱手礼时，突然听到总管和珅亲昵的叫声：“万岁，万岁，时候不早了，您好用膳了。”乾隆一看西洋怀表，早过了午间时间，便觉肚子饿了，与和珅一起朝御膳房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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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
乾隆六下江南，工作重于游览，游览胜于吃喝，尤其在吃的问题上以方便快捷为主。每到一地，乾隆只有一个要求，每到一地要到尝到当地传统的名菜，因此，和珅亲力亲为，从不怠慢：
扬州的狮子头，淮安的炒鳝糊，镇江的肴肉，常州的西夏墅羊肉，无锡的酱排骨，苏州的松鼠桂鱼，杭州的西湖醋鱼，南京的盐水鸭等名菜名肴，在和珅安排下乾隆一一得以品尝。加之给乾隆制作菜肴的厨师，又都不是南京人口语里说的二胡糙子，个个绝技挂顶，身手不凡，吃得乾隆赞不停口：“江南珍馐，形美味绝，远胜朕之常馔，吃在江南毫不虚拟呀！”
在乾隆看来，出巡在外，讲究吃会浪费很多的时间，得不偿失。江山社稷，山川形胜，美不胜收，怡情悦绪，何不利用公务闲暇，跟纪晓岚、袁枚、刘石庵、和珅等一众有墨水的臣下，诗词唱和，取悦揽乐呢？
用我们今天的话说，乾隆要把他的江南之旅，既要打造成政务江南，也要做成诗歌江南，人文江南，锦绣江南！
驻跸了几日金山寺的乾隆，此刻又要跟他的众臣伴好们，一起触景生情，一番兴致盎然地PK起来。
文化学者蔡云万在他撰写的《蛰存斋笔记》中，记述了这样一件事：一日，乾隆游览金山江山寺，与众臣游到山巅，突然诗兴大发，引领首句脱口而出：“长江好似砚池波，”乾隆言罢笑面众臣：“朕请众爱卿下续。”
大臣刘石庵续道：“举起金山当墨磨”，续得很形象，跟乾隆的首句很搭配，紧密而不松散；
总管和珅亦为进士及第之人，才学不俗，他见山的东北角有塔孤悬山顶，受到启发后便说：“宝塔七层堪作笔”，也是非常形象的好句子。
轮到大文豪纪晓岚，他脱口一句收官：“青天能写几多行。”纪晓岚的末句对得浑然天成，与前三句里提到的“文房四宝”，雅合一致，意蕴贯穿，使整体的七律四言，如出一人之手。
乾隆对众臣下的续对感到非常满意，依旧用他那皇腔帝调，完整地吟诵起来：
长江好似砚池波
举起金山当墨磨
宝塔七层堪作笔
青天能写几多行
君臣合作天衣无缝，如才情雅集大融汇，让乾隆一行所游的金山寺，放射着诗来诗应的语言智慧的光芒。（下集待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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